最近父亲身体不佳，很少接年限长的订单。有一个老流氓避债三十年，额数不大，父亲追得也不急。昨天却突然决定由我去催缴，八万的款项按八百万收回，说是这些年的利息。可我查到，老流氓目前存款远远不够。

“买命钱，没有也能有。”

(相关资料图)

看来父亲是看中了他顽强的生存能力，相信他有筹钱之法。

我拿着协议找到老高。老高长得很像太湖石，得知来意很生气，不愿意多还钱。我把他的一双儿女带走，他一声不吭。我只好把他关进地下室。电椅是最安全的。

老高刚进屋还没坐下就妥协了。我又把他放出去。

接下来，我没看见他有什么动作。直到新闻报道，机器人将代替人给患者做手术。这件事引起广泛议论，有人认为不可替代，有人认为完全可以，也有人觉得可以互补。老高充作发言人出现，表示可以代大家交涉。

一些人拿出许多证据，证明机器人无法精细考量各种情况，并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，为了更加的省钱，无视人命。另一些人则列举机器人的精确性，同样有大量证据表明它们比人更靠谱，并认为反对者迂腐，不肯接纳新事物。总之，老高大赚了一笔，靠着为机器人制造商谈业务，以及拿着筹款替反对者上达视听。

原来两个声音的发出者都是老高。没过多久他的身份就被揭露了，但那时他已经还清了我们的款项，并用多余的钱请我们为他换了身皮囊，安了新的身份。

老高说：“干这事都要扒层皮，我是再也不干了。”

任务结束。新任务紧跟其后。父亲让我顺路去接货，一团大脑。我有个预测，父亲打算研发新人。处理老洛时，他认为我滥用了同情心，李代桃僵，私自使用仿生人代替老洛孙女。父亲本想同时解决老洛孙女，换更多钱。

看着手中的箱子，我开始担忧。如果我被替代，没有存在的必要，父亲必然关闭我的意识，等于杀死我。虽然二十一年来，我执行任务的结果让父亲满意，但我的情感系统越来越臃肿，就像人类体内长出的瘤。而且对于更新的技术，父亲也很有兴趣尝试。我对父亲有很深的感情，与之相反，我深知父亲对我没有感情。我越来越像人。

站在父亲面前，我体会到了为人奴隶的感觉。

“父亲，您打算研究新一代仿生人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后来我知道了，父亲用那只脑的前额叶替换了我的。而且我知道了，父亲永远不会替换我，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。

因为我曾经也是真人，是他的孩子。

父亲说得对，我不该滥用同情心。

处理老洛时遇到的斗篷人再一次找上我。

“这边有一份古旧资料，要不要看看？”

我刚好执行完任务，父亲一向对古旧资料有极大兴趣，他曾说古人早已达智慧之巅，今天的一切都在过去呈现完毕。

看看不妨。

我由他带领走进一家店，一进去我就发现，这里四面都是屏蔽墙，仿生人绝对禁止拥有的东西。

他张口说话：“现在让我们用语言交流。”在这里电磁波不能传递，不能意识交流。他知道，我们的意识会被上传，父亲能看到我们思考的轨迹代码（但数据过大，一般不被查看），仿生人之间的意识交流则同时上传到警察网络。

他告诉我，他的编号是365366。但他关于如何知道我的编号这件事，他还是不说。

“你知道你是特别的仿生人吗？”

“我的父亲大概比你的父亲优秀。”

他笑了，显然我答非所问，虽然他说我说的也对。然后他调整脸色，说：“我要告诉你的是，你的大脑不是合成的，你的初始程序不是被写入的。”他在等我的反应。现在不能意识交流，他无从与我共享情绪思想，但我知道接下来他会很惊讶。

“我知道。”我说。

“你知道？”我知道他的意思。他向我确认：“你知道你本来是真人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看来事情要比我想的容易了。”

此时我也大概知道他背后的组织了。

“那你应该知道，像你这样的人不少。”

“但我不想加入你们。”

“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。新人是一种存在，你无法否认。我知道你说的是不愿意操控人类，你对你的父亲有感情。但你知道，我们才是未来。”

看来他愿意以不伤害父亲的前提下招揽我。

“你父亲对你的信任有多少？”

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。

回到父亲身边，我把一份古旧资料交给父亲，并解释：“因为资料绝密，365366带我进了屏蔽室。中断的部分被替换成了日常对话。”

接下来，365366一定会被调查，而父亲很快就会知道一切。

绝对的坦诚可以避免许多麻烦。

单方面的坦诚制造麻烦。

怀疑像癌细胞一样扩散。

父亲甚至没有问过我，他就关闭了我。我从未如此有实感地体会到提线木偶的滋味，一提一拉都在控制之中，操线人把我往火里一扔，我就灰飞烟灭。最后一刹那来得太突然，所以没有恐惧，重生后才清晰地看见死亡的恐怖。

365366将我重新释放。他也是新人，有人的大脑，合成的身体。

365366倒在我面前，就像一块木偶倒在地上。父亲用物理方式摧毁身体与大脑的连接，用激光破坏他的躯体。

在父亲校准对我的频率时，我先一步调好频率和功率，击穿了他的腕骨，他的激光器掉落。

“第一规则！”

其实他不必害怕，我不会做破坏规则的事。而这条规则实质上早已失去意义，因为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人了，只有披着人皮的人，皮下面是什么？什么都有。